第四章 遗物 (第2/2页)
这种体验不仅涉及个人心理层面,还触及存在、自由、责任以及社会互动等多个哲学维度。
身份认同作为自我认同的基础,其变化挑战了个体的自我存在感,同时,拥有多重身份意味着更多的选择自由和更重的责任,这导致个体在做出选择时经历焦虑和压力。
差异感带来的不适感转化为深刻的痛苦,因为它触及了个体对自身一致性和连续性的渴望。
是啊,当我们拥有了诸多的身份,但又无法统一时,就像精神分裂般,只剩下了自我的矛盾与冲突。
所以,自苏醒之后,周肆便一直告诫着自己。
自己不在这,在这的只是一具化身躯壳,真正的自己正位于神威大厦之中。
即便自己再怎么喜欢那具丑陋的残躯,即便它离开了维生系统就会在几分钟内死去,即便这已化作了一座囚笼,将自己的余生束缚……
可那仍是自我的所在,不容置疑。
周肆看着落魄的季思玲,毫不留情道,“我不在乎你的感受,你的遭遇,我只想知道,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?”
他弯下腰,靠近了季思玲,压低了声音。
“你应该明白,如果你想活下去,你能依靠的,只有我了。”
翠夫人是一位不在乎自己生死的人,在云中城遭到监察局突袭时,它能毫不犹豫地踏入火海之中,焚烧掉自己的化身躯壳。
但季思玲不同,季思玲是一个脆弱的女人……她甚至都没有阮琳芮那样坚强,只要稍稍地亮出爪牙,她便会颤抖地听从于自己。
她沉迷于另一个身份太久了。
“还能是什么样的故事呢?”
季思玲无奈地笑了笑,缩紧了身子,“就像你了解我的那样,我只是一个中间人,为大人物提供他们想要的。”
周肆厉声道,“但这一次,你为他们提供了足以影响全世界的恐怖袭击。”
“是啊……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?”
季思玲绝望道,“哪怕我真的是地下世界的国王,但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讲,也只是一只稍大的蚂蚁罢了。”
“这一点,你应该比我体会的更深,周医生。”
季思玲的牙齿互相打颤,“对于那些大人物,我和他们从来不是什么交易关系,而是上下级,他们需要什么,我就必须提供些什么。”
“哪怕我满足了他们所有的愿望,最后也会像现在这样,被无情地踢掉。”
她接着自嘲道,“反正,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想要往上爬的人,没有了一个翠夫人,很快就会有什么红夫人、蓝夫人顶上来。”
“周医生,你无法想象,他们究竟有多强大,我已经不祈求能反抗他们了,只要能活下来就好。”
季思玲突然抓住了周肆的手臂,死死地握紧,“带我离开这,我会告诉你一切。”
言语间,她偷偷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周肆的手心里,周肆习惯性地握紧了手,把它攥得死死的。
模糊的触感反馈了回来,像是一张纸条,一份便签。
“天下攘攘,皆为利来皆为利往。”
季思玲在周肆的耳旁轻声细语,“那些大人物们也是如此,他们发动恐怖袭击,只是为了另一笔更大的利益罢了。”
“比如,你可以想一想,神威科技受挫了,谁会占到最大的便宜呢?”
周肆看着季思玲的脸,黑暗里,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恐惧相混合的情绪,像是一座岌岌可危的高塔。
耸立着,但又倾倒在即。
“周医生,那些获得了利益的人,便是促使了这场灾难的人。”
季思玲言语的尾音被周肆脑海里响起的警报声淹没,尖锐的声响在周肆的脑海里不断地尖叫,连带着视野也覆盖上了一层血色的滤镜。
一切发生的太快了,持续时间仅仅是数百万分之一秒。
炽热的火光撕裂了隐藏门,致命的热浪与高压冲击波一起卷入安全屋内。
周肆只觉得眼前的画面一闪,随即他便被重重地拍在了墙壁上,可怖的冲击波高达上百、乃至数千个大气压。
钢铁压垮、凹陷,墙体崩裂扬起尘埃,梦池与诸多生活物资、设备都一并化作尘埃。
入目所及的一切,都在瞬息间分崩离析。
周肆试着去看向季思玲,但此时安全屋内的温度已抵达了2500摄氏度以上,足以室内的物体汽化。
卷动的火光里,季思玲脸庞定格在了最后一瞬的惊恐之中。
那张脸庞是如此生动,但周肆明白,她已经死了。
在高压冲击到来的第一秒,季思玲的内脏便已严重受损,骨头折断、耳膜破裂。
她承受了超百倍的气压,还未因缺氧窒息,季思玲的脊柱便已碎成了无数段,高温火焰灼烧着她的身体,全身迅速燃烧、汽化、碳化。
周肆没有任何拯救她的可能,甚至说,他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,只能随波逐流般地在室内横冲直撞。
直到爆炸的余波缓缓散去。
浓密的黑烟从隐巷之中缓缓升起,隐巷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监察局的车辆,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,毕竟这一阵发生的重大事件实在是太多了,把人们折磨的苦不堪言。
……
“目前情况就是这样。”
望着滚滚浓烟,声音响起。
“隐巷内发生了不明爆炸,爆炸的威力很强,几乎把整个隐巷夷为平地,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隐巷经过几番整改,留存在这里的人并不多,而且也远离爆炸中心,伤亡没有想象的那般可怕……”
李维陨满脸阴沉地站在隐巷外围,向际平静地向他传达了一下初步侦查的结果。
在那烧焦的废墟之中,一道满目疮痍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爬了出来,他那原本的衣物、仿生涂层、硅胶填充等尽数在烈火中燃烧殆尽,如今剩下的,只是一具被烧得漆黑的金属骨架。
周肆眨了眨眼,受损的视觉系统寻觅了一圈,最终目光落在了他的攥紧的手中。
手掌缓缓张开,露出掌心处的一枚电子铭牌。
这是季思玲交给他的遗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