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人 (第2/2页)
罗叔服饰宽松,他全身上下就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,按他的说法,是刚下飞机。他兀自走着,路已经踏上,也回不去了。既然如此,就该和旁边苏凝心闲聊几分,以掩饰他的内心。但他没想到,见到苏凝心后,确实勾起了他些“重温旧景”的回忆。
重见渊谭,重回夜晓,身旁人都已不是他熟悉的样子,
他只是不太想开口,回到以前的样子,话不多,念头也少。
男人走着走着,都没注意到苏凝心被落在了后面,她看着黑暗中空隙,目光凝固,苏凝心在想某些事:
时间本该往天亮走,现在反而暗下去了。
抬起手,风也渐渐弱了,除他们以外,没有其他人的声音,不如说,没有任何声音,就像,
不与外界存在联系。
苏凝心再次看向罗叔,他在等待,脸上只有平和的冷静,那种装出来的亲切全然消失了,但他的神情并不叫人害怕,男人的寻常,其实有一种普通感,少于情感,多于朴质。
“可不要走到那一步,罗叔。”苏凝心思忖,
“使我忘了记忆里的那个你。”
渊谭冥冥,深不见底。
自然而然的,苏凝心注意起周遭的环境,这是哪儿啊?渊谭山有这条路吗?
居然还莫名其妙看得清楚了许多,还走在大路上,远方那是夜晓吗?灯光景象的模糊叫苏凝心不得不感到些古怪。
等等,苏凝心依稀记起一些自己看过的渊谭山的资料,这么说,从这里走出去,就离“她”的真身更近一步。关乎渊谭山的秘事就连他们都参不透彻,罗叔如何掌握了这些?他的的确确离开了夜晓,苏凝心疑惑。她很想检查下罗叔的背包,但不是现在。
“不习惯啊……罗叔,哈哈,对,是该叫叔才对。”男人说这话时,像是在感叹,他笑起来,却不似最开始的故弄玄虚,反而更发自肺腑,像是回忆起了某些事,愉快又带些感伤。
他的目的尚不明朗,苏凝心不敢说了解其人,但她有一点好,看到的,记着的,总能在用时想起来,即使那是十多年前,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。
在她印象里的男人,每每与其站在一起的,还有另一人,她记得……
“罗叔,我们还要往前走吗?不如,和我回去。云哥,武哥都念着你的。重回故地,不念旧景,也念故人,不是吗?”苏凝心机灵一笑,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。罗叔低头只顾向前,心道:
故人,对啊,我也成了“故人”。对于夜晓渊谭来说,“故人”可太多而太远了,不管是他们,亦或是自己,都不想活在过去,所以才会回来,回到令自己牵挂的一切事物的身旁。
“凝心,你没有挂念谁吗?”罗叔意味深长地对苏凝心说,“心有挂念,才叫人,无牵无挂,哈,那成了什么?”
“唔,我挂念的可多了,罗叔,你也是其中一人。”苏凝心这样说,男人没想到这个答案,被她逗笑,说:
“你真不一样了,凝心。”他们走到路的尽头。
渊谭翻覆,天变地异。
“这是,什么?”苏凝心不禁发出疑问,不知何时周围的景象已经完全消失了,只剩下模糊无常的黑夜蜃境。在两人周围,有一层水雾般的墙,不论走到哪儿,无论哪个方向,都不能触及这墙,其中二人的倒影也和这种隔离一样不清不楚。
罗叔拉住她,告诉她说:“还是要小心,渊谭山大部分的不寻常,都可归结于那个女人的延伸,所以很多东西也都是不定型的。”
苏凝心拿出手机拍了两张,还是一样,从她和罗叔同行开始,所有呈现出的景象虽然都能复现出来,但光影,细节,许多参数都出现了变化,根本不能说是有效的参考。至于手机的信号,早就没有了。
“这么说,要进这个地方,要接近她,关键是要揣摩她的心思?”苏凝心问,但罗叔没有回答。
“就在这里停下好了,凝心,什么都不做的话,她会排斥外来者,送往渊谭山之外。”罗叔解释,“如果你怀着寻找出路的想法前进,反而会走到渊谭山的更深处,到她的身边。”
“哦,所以总能走出去。哈哈,为了甩开我们,你还真是煞费苦心。“苏凝心也摊开说了,“出了这里,你又到哪里去,只要在夜晓,怎么躲得过我们?”
“哈哈,凝心,叙旧也要事情等完结之后。放心,我哪儿也不去,等你们来找我。”
苏凝心甩了甩手上的名牌,嘻嘻笑道:
“好!罗叔,能陪你走一段,我很高兴。”
“高兴?即使我居心叵测?”
“当然,至少你回来了,你不是说人要有牵挂吗?你走后,很多人都记挂着你。”
男人笑了,“可别把我说成什么了不起的人了,在夜晓我尤其担待不起。”他问,“那么,你还要去吗?凝心。”
“都到这里了,我不探个究竟,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。”苏凝心回答。
“呵呵,放这么多心思在渊谭山身上,并不明智。嗯,但我也不能说对其有多了解,毕竟它对我的作用有限。”罗叔说,“关键不是外在的异常,而是人,像我一样的人的心思,才最需要防备。”
苏凝心点头,她四处张望着向前走去,罗叔静静伫立在原地,目送着,轻轻朝她挥手,喃喃自语:
“如若往日无错,又怎会结了混乱的果;如果此刻美妙,又怎引得故人返故乡。”
苏凝心边走边回头,见罗叔站在原地,也向故人招手。
步入渊谭山的背面,这里还延续着它外部的所有特征,寂冷,神秘,无穷无尽。
苏凝心见到远方山峰的背影,地面是水镜,天上却是黑夜繁星。貌似不太对,过于寂寥,安静,甚至,甚至于空洞,没有令人心神安宁的世外之感,反倒是有一种空泛单薄之感,剔除了情绪之类的多余事物。
在水镜中央,有一座残垣断壁,破败到甚至不能看清那到底是被雕刻的人造物,还是被破坏的某种石峰。
它,巨大的异兽,紧闭其口,缄默无声,尾刃缠在它伫立的小峰上,其四足支撑它沉稳地站在那较于其身躯过小的断柱上,却稳稳当当不见摆动、全身赤红的纹路延伸至水镜周围,才显得暗淡下去。
小峰并不庞大,也就两人高度,在此处也不显得突兀。异兽跪立在其上,而在其下,黑色的身影,冷峻的青年正陪它一起。
墨翎听到细微的破空声,苏凝心甩了甩右手的名牌,最终将它缠在手上。她掏出手机先拍一张,闪光灯把四周都照得亮堂不少,苏凝心忙说:“对不起,对不起,闪光灯忘关了。”
冷峻青年露出些疑惑的表情,小声自语:“身在此处,却不受影响吗?”
“唉——讲真的,我有些迷路了。”苏凝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墨翎检视了苏凝心全身上下,笑着对她说:
“如果是要见她,那你的确来错了地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