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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 巫羡云

14 巫羡云 (第2/2页)

“神指引在下,前世的情人就在……”
  
  他从袖子里慢吞吞地伸出了一只手。
  
  被他那只修长的手指指到的宫女、命妇都不自主地一阵痴怔,明明他脸都未露出,莫名就是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,甚至都没感觉到冒犯。
  
  少年却突然收回衣袖,“啪”地打了个响指,一瞬间,所有人的桌上都出现了一朵花,红黄绿紫不尽相同。
  
  包括永安公主的桌上。
  
  难道这里所有人、包括六岁的永安公主,都是他前世的情人不成?
  
  少年分明也是一愣,片刻后,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语气懊恼道:
  
  “失策、失策。”
  
  贵人们这才明白过来,哈哈大笑。
  
  有那丢了玉佩、玉戒去砸他的,砸得他身子一颤,闷哼一声。
  
  “你说说你,弄这一出不就是想圈赏钱。”
  
  “怎么,陛下和太后的赏赐满足不了你小子的胃口?贪心不足,当心撑死啊!”
  
  “只怕今夜过后你小子的名气就要一落千丈了,收好这些赏银吧!你便是再演三百年的眩术,都见不到这么多钱!”
  
  少年闹出来的笑话,极大地取悦了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贵人,什么顶尖的眩术师?充其量就是个江湖骗子嘛!
  
  今夜过后他的眩术生涯可就完蛋了,真是个可怜虫。
  
  少年也不羞恼,毫不客气地捡起那些金银,还有女儿家的首饰,慢条斯理地往身上、脖子上戴,就连十根手指,都套上了戒指。
  
  有金有玉,衬得他那一袭红衣珠光宝气,十分喜人。
  
  “谢贵人、多谢贵人赏!在下告退!”他喜不自胜,躬身告退,又被一块金饼砸中:
  
  “快滚下去吧!哈哈,废物!”
  
  芊芊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少年身上,拿起那朵凭空出现在桌上的蓝色小花。
  
  拈花一看,一行南照的文字映入眼帘,“今夜子时,与卿一晤。”
  
  今晚子时,他会来见她。
  
  翠羽也看到了字,激动溢于言表,“少祭司肯定会带咱们离开的,小主人,我们终于能回家了……”
  
  忽然,有人说:“咦,戚妃娘娘的花似乎与我们都不同?”
  
  果然,她手中那一朵蓝色的花,与其他人的是不一样的品种。
  
  永安仰头说:“想要蓝色的花花,皇兄……”
  
  谢不归眸色不明,淡淡道:“便拿戚妃那一朵予你吧。”
  
  景福:“是。”
  
  见景福朝自己走来,芊芊手心布满冷汗,却不得不将那朵花,递给景福。
  
  然而奇异的一幕发生了——
  
  到他掌心里的一瞬间,那蓝色的花顷刻便枯萎了。
  
  这还没完,只见那枯萎的花中,飞一只蓝蝴蝶出来,翩翩然朝着少年扬长而去的背影而去,他并不转身,只扬一只手,那蝴蝶便乖巧地停在了他修长白皙的指尖,翅膀一开一合,如栖花枝。
  
  沉寂间,有人蓦地倒抽了一口凉气。
  
  原来方才,并不是失误。
  
  这是眩术师准备的一场压轴眩术!
  
  连皇亲国戚都敢作弄……偏偏,又是这般的不动声色。
  
  那笑话过少年的几人,顿时感觉自己才成了最大的笑话。
  
  本以为看一场猴儿戏,到头来自己才是那被戏耍的猴儿。
  
  “真是……放肆!”
  
  “哎哟我的手镯,”一贵妇人肉痛,“那可是成色最好的一只,唉,便宜那小子了!”
  
  眼看场上一时间怨声载道,芊芊主动福了福身子:
  
  “今儿是世子的百日宴,本宫没有什么好送给小世子的。这礼物,是本宫的一点心意,也不知小世子是否喜欢。”
  
  说着,翠羽将一方锦盒递给景福。
  
  景福接过,恭敬呈到帝王面前,乃是一枚长命锁,锁上雕刻莲花,边缘饰云纹,链子由细小的环与环相扣而成,装在铺着红布的匣子中。
  
  这锁,郑兰漪见芊芊戴过,莲花在她颈间轻轻摇曳,倒衬极了女子的容色,郑兰漪欠身行礼,惶恐不安,“娘娘爱物,妾身和小世子怎敢受?”
  
  谢不归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,似乎是想起什么,声线清冷:
  
  “收回去。”
  
  芊芊身后,嘀咕声响起:
  
  “这长命锁看着是个好东西,怎么陛下和郑娘子都不高兴?”
  
  “你们不知道吗,这戚妃出身南照,南照最出名的是什么?不就是那害人的巫蛊之术,经过她手的东西都不干净。”
  
  “前几日戚妃害得郑娘子落水,可见善妒狭隘,万一她在这长命锁动了手脚,害了小世子……”
  
  “你倒提醒我了,前些日子,我夫纳了一西南女子为妾,成日地在她房里寻欢作乐。那贱.人也同这戚妃一般打扮,脚上还绑着那劳什子的银铃……妖妖道道,看着就不像好东西,定是使了那情蛊媚术,要害我夫君,今晚回去便打杀了了事。”
  
  芊芊忽然转身:“便不是那西南女子,也会有那西北女子,东南女子。”
  
  她看着那命妇,说,“只要你夫想纳妾,你打杀了这一个,还会有千千万万个,夫人又如何杀得光呢?倒不如一剑杀了你夫君来得干净。”
  
  命妇愣住。
  
  “她她她……她这是疯了不成?!”
  
  有人拦着:“到底是宫妃,咱们莫要触了陛下的霉头。”
  
  芊芊这才看向谢不归:“陛下忘了这长命锁,还是陛下当初赠予臣妾的,若说是不吉,岂不是平白污蔑了陛下的名声?”
  
  什么,这锁竟是陛下送给她的?
  
  方才嘴过戚妃的命妇,个个面如菜色。
  
  “但若陛下认为此物是臣妾贴身之物,不适合送给小世子,臣妾斗胆,想用它从陛下这里换回一样东西。”
  
  “陛下当初将此物赠予臣妾,臣妾也回以一样宝物相赠,乃是一座纯金的镂刻摆件。”
  
  “又名,相思木。”
  
  “臣妾当初有眼无珠,收下了陛下所赠长命锁,却舍弃了那纯金打造的宝贝,今日特以买卖文书,来赎回相思木,不为旁的,只为使臣妾殿中增色。”
  
  场上诸人,一时寂静。
  
  太荒唐……太荒唐了。
  
  见过亲兄弟明算账的,却没见过妻子向夫君讨要一件宝物的。
  
  何况是一对帝妃。
  
  这倒像是……当众和离。
  
  夫妻二人清算财务,互分家产那样。
  
  当真要闹到如此难看吗?
  
  那长命锁雕工精细,纯银所制,款式很不常见,只怕是价值不菲。
  
  但戚妃拿出的买卖文书上,白纸黑字,纯金镂刻,还足重逾十斤……单论市价来看,这确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。
  
  然而,若是男女互赠的定情信物,何谈交易?自古以来,这送出去的礼物就没有索要追回的道理。
  
  何况天子富有四海,莫说是她的东西,她的人都是皇帝的。
  
  戚妃这举动很不明智,莫不是被皇帝对郑娘子的恩宠给刺激到,一时冲动,想用此法吸引皇帝的注意?
  
  还是果真如她所说,殿中凄凉,要点奇珍异宝充充场面……
  
  若是后者,那这一宫主位,帝王姬妾,未免也太可怜了点。
  
  芊芊说:“陛下富有四海,想必也不会在乎这小小的摆件,但却对臣妾意义非凡,还是希望陛下能够归还。”
  
  这时,谢荣忽然颤声道:
  
  “相思木……相思木?戚妃娘娘说的莫非是……我谢家的传家之宝?!”
  
  那东西他是见过的,乃是一座极为精巧的镂刻,一株枫树与一株玉桂相互缠绕生长,枫树叶子是血玉珊瑚和金箔所制,玉桂则是以纯金和白玉雕刻。
  
  树下金童玉女,绕树嬉戏。
  
  若是翻转了来看,这相思木的底座下,有一个大篆所书的“谢”字。
  
  正是皇兄早年自战场上缴获,据说是数千年前那对一统天下的帝后的陪葬品。
  
  被宋朝皇帝大手一挥,赐给了谢家,彰显圣眷。要知道当年用它一个,便可换取北凉整整三十三座城池!真正的价值连城!甚至可以用此物,向帝王索要一个承诺……
  
  天子的诺言,代表着什么?
  
  只是这相思木,怎么就成戚妃的东西了?
  
  还有那劳什子的买卖文书?
  
  要知道那相思木,可是谢家军功与荣耀的象征,甚至可以说是凝缩了一整个王朝的辉煌!
  
  难道皇兄曾经典当过此物,被戚妃无意间买下?
  
  长命锁,又是怎么回事?
  
  这其中,究竟有什么内情?
  
  谁又清楚其中的缘由?
  
  这时戚妃身旁的绿衣宫女,屈膝跪下磕了个头,掷地有声说:
  
  “相思木,是我们小主人用一年的寿命换来的!还请陛下念在小主人当初满心满眼都是您的情分上,应了小主人的心愿吧。”
  
  一年……寿命?
  
  谢不归拢起长眉,眸底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  
  男人一双阒黒的眸,紧紧地盯着芊芊,目光穿透力极强,像是要将这个人从里到外,细腻地解构开来。
  
  盯着她脸上平静如镜面池水的神情,谢不归黑眸微睐。
  
  他心中忽然一惊——
  
  竟不知从何时起,他已看不透她眼中的神色,和内心真实的想法。
  
  这种有什么即将失去掌控的感觉,让他愈感烦闷,袖口下的手指微微捏紧,脸色冷得能冰冻三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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