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林如海:欺人太甚! (第1/2页)
扬州巡盐御史府,
堂上,两淮有头有面的盐商分坐两侧,态度恭谨有加。
林如海居中端坐,沉声道:“今苏州涝灾,盐价时有起伏,本御史责令诸位,该明晰首要,以平稳盐价为本。此乃商道良心,亦是为朝廷分忧。”
下首盐业巨擘,八大盐商之首江家家主江春应道:“御史大人所言甚是。苏州灾情紧急,我等一时也缺少了应对,这遭去苏州的货船已经增加了。”
紧接着,江春又问道:“听说如今京畿之地在大行新法,一时正是动荡的厉害。不知这新法对我们两淮盐商,可有新规没有?”
“长芦盐的官商合办,对我等的冲击已经不小了,若是还有新规,御史大人能早与我等知会一声,让我等早做准备也好。”
林如海作为隆祐帝在江南的代言人,明眼人皆知,只要隆祐帝下定决心要变法整饬,这火就不可能不烧到盐税上来。
林如海神色自若,如同无风的湖面一般平静,“此事,陛下还未有旨意。不过,我等也相处了数十年了,可谓知根知底。”
“眼下的盐税本就有些弊端,私盐又是成风,往后改也是往好处改,未见的就是盘剥你们的家财了,不必忧心。”
众人微微颔首,但也没被安慰到。
适时,林家管家韩大登堂而来,行色匆匆的走近林如海身边,躬身低声道:“老爷,有安京侯送来的信。”
林如海面上显露不悦,皱眉道:“他还敢送信来,要做什么?”
“没说,老爷您看信上说了什么。”
不知所谓的盐商们见得林如海面上有变,都不禁正襟危坐起来,只怕是才谈起盐法,真有宫里的旨意到了。
林如海并未急着拆开,而是前后打量了遍信的落款,心里暗自揣摩道:“果然是从苏州寄来的,算日子他也是该到苏州了。”
信笺一拆,见得信纸头四个字,“兄长如晤”,林如海的眉头皱的愈发深了。
“这货竟还好意思这么说,你可真将我当兄长了没有?”
堂上还有其他人,林如海忍着一口气并未发作,又见岳凌恭维的几句,“圣上赞词”、“吾辈楷模”,心里又是一股火起。
“炫耀圣恩,还炫耀到我头上来了。岳凌,你真是做得好事。”
林如海咬牙切齿,继续翻阅着,见得便是苏州府受灾之事,岳凌欲要借粮赈济。
大是大非之前,林如海还是拎得十分清楚,私情再是不愿,关乎民生福祉,粮还是要借的,但这口恶气真是难出。
“……黛玉于弟左右,身子安养得体。弟日后定再悉心照料,以报兄长之恩。”
最后的这一句,真是将林如海的怒火点燃了,狠狠将信纸揉成一团,怒喝道:“欺人太甚,欺人太甚!”
韩大退后了半步,才欲要奉上茶水,险些被林如海给打翻了。
堂下的盐商们更是色变,面面相觑,不知林如海这是遇见了什么大事。
盐业在两淮当属首重之事,便是坐镇江浙的丞相,都得给巡盐御史衙门几分颜面。
而在这扬州府,巡盐御史衙门更是比知府还特立独行,巡盐衙门还有盐兵呢,谁人能欺负到林如海头上来?
要说能让林如海吃亏受委屈的,除了隆祐帝也再无旁人了吧。
可若真是当今圣上,林如海这般稳重之人,怎会如此大怒。
众盐商额头直冒冷汗,唯恐是自家出了祸事,传到了林如海耳中。
八大盐商之一的鲍家家主鲍志道起身问道:“御史大人,不知是何事惹得您不悦?若是能差用上我家的地方,您尽可开口。”
本来脑中已经在想,许久未见的女儿林黛玉同岳凌已经双宿双飞了,听了盐商的话,林如海堪堪回过神来。
“无碍无碍,是些家事罢了。”
众人大松了一口气。
只是众人还是疑惑非常,都听闻林如海膝下只有一女,也并未有孽子,一个女孩子何至于将林如海气成这副模样?
韩大适时递上茶水,林如海接过润喉,粗喘了几口气,稳住心神。
“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,粮我要借,还得受着你信里的耀武扬威,气还得受?”
林如海堪为怒不可遏,心里又腹诽道:“你且等你北归之时,我必定要将林黛玉拦下,不与你通路,非不称了你们二人的心意!”
面向下方盐商,林如海努力挤出些许笑容,道:“本官真就有个不情之请,还望诸位能协助。”
“大人之请,我等未敢有辞。”
林如海颔首道:“诸位皆知,如今苏州受灾不轻,缺衣少粮。今安京侯下江南,亦是我……我的友人,于公于私都不得不帮……”
场面话说了,林如海却越是气恼了。
江春接口道:“既然如此,我等便筹备些粮食,与盐一同送去。”
林如海叹了口气,“苏州人口稠密,与扬州府不相上下,至少这一回也得送去三十万石粮食才能救急。”
鲍志道又起身道:“三十万石怕是还不够,怎么也得五十万石吧。我八家出五十万石粮食,资助安京侯赈灾,也是结个善缘。”
“人都传言我两淮盐商,富可敌国了,我们自知没那个本事,但一出手也不能太被天下商号小觑了。”
“怎么样?五十万石粮食,也就是不到一百万两银子,我们八家出不出得?”
众人附和道:“出得出得。”
林如海捱住口气,微笑着向众人拱手道:“那我就替安京侯谢谢各位了。”
只是看在盐商们眼里,这笑容怎得还咬牙切齿的,似是仍有不满。
大伙都是做商贾的,最懂得察言观色,一时都在斟酌,该如何让林如海更满意些。
只有将巡盐御史伺候好了,多放些盐引,日后大家的日子也才能好过。
适时,林如海又道:“这些粮食都是由安京侯个人名义来借的,定会如期奉还,若是他不还,本官会替你们讨要。”
众人忙摆手,“不必不必,这点粮食算不得什么。往年我们出银造桥,兴修水利,所花费的银子,比这个还多着呢。”
又有人道:“极是极是,只要两淮安稳,我等的生意也好做。安京侯能创出长芦盐,若是在盐业上点拨我们两句,那真是比万金还贵重。”
林如海愕然道:“为何不要?有借有还,这是天理,岂有借了不还的道理?”
“御史大人说哪里话,这不是借是我们自愿献上粮食。”
林如海拍案道:“凭什么自愿献粮,你们必须要回来。盐业虽然富饶,可你们也不是没家要养,刚还说了难处,为何如此大手笔给他五十万石粮食?”
盐商们大为感动,哭诉道:“御史大人能体谅我等的不易,我等便心满意足了。这粮定是自愿捐出,无需安京侯归还。”
“只是待安京侯来扬州时,让我们有机会招待他一番就好。”
“还要招待他?”
林如海心里更是不平了,心烦的摆摆手道:“算了,你们先走吧。粮食之事要紧,灾民还等着呢。”
“是。”
盐商们各自退场,毕恭毕敬的与林如海行着礼。
人走得干净,林如海又拍案而起,大怒道:“凭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?这群卑贱商贾,怎得听了安京侯一个名头,就无需归还了?”
韩大看着被怒火冲昏头脑的自己老爷,也只是摇头不语。
……
晨雾初散,苏州城北的运河码头,早已是人头攒动、旌旗飘飘。
暖色的日光透过云层缝隙,洒落在粼粼波光的河面之上,仿佛铺就了一层苏锦。
一艘官船由众多小船护航,乘风破浪,缓缓驶进码头。其船上打着的旗帜上,大书金色的“岳”字,昭示着来人的身份。
万千百姓翘首以盼,大昌柱石之臣,岳凌到了。
甲板上的随行士卒身姿愈发挺拔,手中的兵戈,身上的甲胄,在白光的照耀下更为耀眼。随着船身渐近,岸边气氛愈发高涨,人群攒动之中,非但有身着官服、神色恭谨的各级官员,也有身着布衣草履、满脸质朴的苏州百姓。
在众人之前是如今治理苏州的参知政事钱仕渊,身着绯红官袍,头戴乌纱,胸前绣的是神雀,是为正三品官衔。
其身后府丞、通判、推官等一众苏州府的僚属,亦是无不到场。个个正容肃立,手中捧着各类簿册、礼单,预备呈递,彰显着对安京侯到来的敬意。
在官员队列之后,还有来参加“沧浪雅集”的文人墨客,各家名流,也都在此地等候迎接。
今年的雅集正好赶上安京侯南下,便让雅集更添了颜色。
这个享誉大昌的人物,在沧州沉淀了四年,便能将沧州治理的焕然一新,今日众人也期盼着一睹安京侯的真容。
最外围的百姓们,也是人数最多的人。不少人是刚从水患的影响中脱身而出,也期盼着安京侯的到来,能给苏州几桩悬而未决的大案,定下帷幕,还百姓们一个公道。
“来了,来了!”人群中高喊一声。
霎时间,原本的低语嘈杂化作一片屏息凝神。官船稳稳停靠在码头,踏板放下,却只见几顶轿子排排而出。
一手持兵戈的人上前,与当先的人喊话道:“安京侯一路疾行南下,未有停留,因水土不服而染病,不便在人群聚集之处见人。哪一位是孙知府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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